2016年12月28日

聖誕節禮物



我想到聖誕節禮物。

把手伸進綠色和紅色印著merry christmas的長襪子,拉出了一小小盒的包裝,那是我的第一個聖誕節禮物,一盒紙娃娃屋。

是小巧的洋房,斜的屋頂和方正的大門,門邊擺著花盆,我把裁切下來的紙板對照說明號碼組合,膠水黏貼好的娃娃屋就擺放在書桌最右邊的小書格,打開抬燈的時候,會照亮整個娃娃屋。

那是沒有大餐,沒有彩燈,沒有人擠人市集,可是耶誕老人存在著的小時候。爸爸給的我們的小巧的屋子裡,耶誕老人給了我一個更小巧的屋子,那小的屋子裡裝填的是某種大的堅固的不能代替的,被放在那裡守護著。而我曾經是那樣地開心。

我應該下樓告訴那耶誕老人那是我最寶貝的聖誕禮物。

2016年12月15日

不露耳朵的女孩

小說寫到一個不露耳朵的女生,他從十二歲以來一次也沒有露過耳朵,讀的時候我想到我也曾經認識個不露耳朵的女生。

我認識女孩的時候他大概十三、十四歲,某個上課的日常我突然想到什麼抬頭對女孩大叫,「Penny,我發現我從來沒有看過你的耳朵耶」,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女孩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超現實,耳朵啊,原來是耳朵。

女孩看著我笑,雙眼月兒彎彎,我問他可以讓我看你的耳朵嗎,我像個變態的大叔問,女孩驚恐地猛搖頭,齊耳的短髮厚厚地蓋住那神祕的地帶,you shall not pass。

大叔於是瞭解女孩的弱點,在玩時間暫停時候,我總是不懷好意地靠近女孩,然後女孩會緊張地喃喃,我伸出去的手會在最後一刻停住,女孩會在最後一刻鬆口氣,我得意地揮揮手,就跟你說這感覺有一點變態。

好奇心不會殺死貓,可是會殺死看不見的耳朵,某個時間暫停的遊戲我終於忍不住偷看女孩的耳朵。伸出手我輕輕地撥開女孩的頭髮,在那青春可愛的臉孔的兩側,兩顆驚慌眼睛的位置的延伸,順著喊著no的嘴巴往上,在那交會的神聖的地方的確存在著「耳朵」這樣的東西。

那東西小巧可愛,見到光的那一刻大概放射出漫畫式的發光星星,你會覺得那線條特別的少女,有一種害羞的味兒,像是個獨立於身體以外的器官,那是一個以耳朵做為存在而存在的耳朵。是非常棒的耳朵,一點問題都沒有啊,見到神祕存在的我心滿意足,我輕輕地撥回女孩的頭髮,蓋住那又現實又超現實的耳朵。

小說的主人描寫他對女孩耳朵難忘懷的感覺,他說那感覺就像:「於是在我前面的某個人正在轉過下一個彎。那『某個人』的影子已經看不見。只看見白色的下襬閃了一下而已。可是只有那下襬的白色一直烙在眼睛深處都不消失。」我認識的不露耳朵的女孩後來也轉了個彎,在班級合併的第一天他停止了課程,我想著他最後一次造句作業寫給我的話,是他留給我最美的讚美。

算算年紀,有著以耳朵做為存在而存在的耳朵的女孩,現在早是個妙齡女子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可是那耳朵的回憶和給我的留言就像小說說的白色下襬一樣,在過了這麼久以後的現在,還留存在某個深處超現實地閃。

2016年12月12日

剪開



卡車載了被鋸下的樹
我歪著脖子看
聽amputation我想到樹還有脖子的肉被剪開
剪開的感覺其實與你無關與我無關剪開只是剪開
那天晚上做了彈力球的夢
大概醫生敲手指打節拍的背影有一種性感

2016年11月24日

figure it out



Diane Arbus說壞照片會讓你識認出你沒看出的,當你再次觀看就能識認出來。

照片看了不只好幾次,還沒識認出什麼好,壞卻壞得難忘。像是有什麼神秘的隱喻等著被看出來。可能時間還沒到,又可能什麼隱喻也不會來。

放進抽屜,又是另一隻象,過我的日常,i'll figure it out。

2016年11月13日

往海邊



你任憑他們在眼前展演,你意味不明地看,你意味不明地被看。

細小的疏離



陷在裡面的時候是不拍照的。跟Alice在一起時的Philip一張照片也沒拍,我在咖啡廳那場戲察覺到這點。

試著把某個抓住眼角的片刻拍下來,按下快門的這個瞬間和眼前稍從即逝的那個瞬間交疊,明明是帶著滿滿的情感在拍,可是那片刻像是有個小小小小的縫隔開自己和眼前,非常細小的疏離可是存在。在拿起相機的那個時候就無可避免是個旁觀者了。

那細小的疏離細小的矛盾。

2016年11月4日

走在隧道



就像獨自行走在隧道一般。你就著光前行,光就在前方,為了抵達光的所在你得向前走,一步一步踩踏前進,光被拋在後頭,光在前頭引領。走著走著有那麼一段的路是不會有光的,你會在黑暗裡,被包含其中,完全的黑。我覺得害怕停下腳步,想著應該前行,還是回頭。風從前方吹來,看不見的聲音沙沙沙沙,暗黑獨行,眾鬼出沒,鬼的影子,自己的影子。那其實並不是勇敢,而是你得這樣的必須。

跟看不見的影子交手,我終於繼續前行。

走到盡頭我回頭看剛才走過的路,一隻蝶飛了出來。這其中可能有什麼隱喻,關於隧道,關於黑暗,關於光,關於蝶,雖然我並不十分明白。往前踏了一步,我從隧道口走了出去,走進一片光裡。

2016年11月1日

shadow



"If there are bright, shining aspects, there should be a counterbalancing dark side.”

You have to patiently learn to live together with your shadows. Sometimes in a deep place you have to confront your own dark side.

It is a necessary thing to do, because if you don't, before long your shadow will grow ever stronger and will return, some night, to knock at the door of your house. ‘I’m back,’ it’ll whisper to you,”

--Haruki Murakami

2016年10月28日

站在盡頭看


像向陽植物,盡頭的光在召喚,きれい的喃喃讚嘆,我朝光走去。魔幻時刻的光像是從鐵路盡頭的那方空間穿透過來,深深淺淺的光,深深淺淺的電桿和高樓,深深淺淺地照亮筆直鐵路,那一路前去的鐵軌會走進那方光裡,鐵軌和鐵軌交錯,一個彎,那裡可能是個裂口,正確的大街,新海城的電影。

那美麗美得虛幻,卻又真實在眼前,我和女子及青年,想要把這美麗留點什麼下來抓點什麼下來,我們拍了一張又一張照片。

對側月台盡頭站著比丘尼,雙手倚靠欄杆,我們看著同一片美麗,他一張照片也沒拍,他只是站在盡頭看,他就只是看。

2016年10月20日




"It reminds me of that old joke- you know, a guy walks into a psychiatrist's office and says, hey doc, my brother's crazy! He thinks he's a chicken. Then the doc says, why don't you turn him in? Then the guy says, I would but I need the eggs. I guess that's how I feel about relationships. They're totally crazy, irrational, and absurd, but we keep going through it because we need the eggs."

--Annie Hall

2016年10月18日

從洞裡看


從觀景窗看像是從洞裡看,整個世界就在眼前這個洞展演。我想起小時候訓練視力戴的黑色眼鏡,黑色的鏡面上有一個個細小的洞,從細小的洞看出去好像可以看得更遠看得更清楚,往馬蓋先身上爬來像水一樣就要淹沒的成群螞蟻看起來特別大。

可是想要把某個什麼拍下來的時候往往不知道到底拍到了什麼,玩具相機的觀景窗實在任性得可以,到底窺到了什麼得要等待長的延宕之後,然後有一種某個peeping tom在看另一個peeping tom到底窺見了什麼的奇特感覺。

"our own position as a voyeur",我想到布列松那張兩個男人從布幕的洞窺看的照片。

跟隨自己



我問大家什麼是對自己最重要的value。A想了想說是"follow yourself"

Follow yourself,跟隨你自己。這實在意味不明美麗像詩。

2016年10月15日

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爬了過去」

2016年10月5日

抽屜


我把象放進抽屜
然後離開夢
過我的日常
很久以後我來到別的夢
我低頭看
象還在那裡
原來是同一個抽屜

那好你乖乖待著改天再來帶走

2016年10月3日

the view from the viewfinder


小孩逆著光跑向前來,跑過鏡頭,我拍了張底片。其實從觀景窗看不清拍了什麼,可是感知小孩在光裡發亮水波潾潾,感知那是個應該要拍底片的時候,雖然根本不知道到底拍到了什麼。

然後才發現過片的捲軸壞了,沒有拍到照片。小孩跑了,感覺應該要拍底片的那個瞬間也過了。

可是回想起觀景窗看到的景像那感覺還是閃亮亮的kirakira。

2016年9月29日

只要揮手


要說hi的時候不用打H和I的手語,你只要揮手


感覺到流的時候,你就動

2016年9月25日

大師兄


知道你死亡的隔天我搭車到遠方。我觀看每個迎面而來的年輕臉孔。好像期望看到一個相似你的臉地看,即使我甚至不知道後來你長得什麼樣子了。我怕我會認不出你來。我看著每個擦身而過可能跟你同樣年紀的臉。

夜晚我看了本講黑夜之後的書,讀到妹妹躺在姊姊身邊睡去的段落我終於哭。故事裡光從百葉窗縫隙照進房間,那似乎有什麼要動了起來的安靜的溫柔我覺得感動。清晨的陽光正要照亮每個角落。

我想著那些看似徒勞無功的日子是不是徒勞無功,或是究竟有改變了什麼嗎。可是我一直記著你和那段相處。可能那也好像告訴自己曾經有著那樣良善的初心。

那天我夢到你笑得開心就是以前你讓我開心的那個樣子。你會以我記得的樣子在我回頭看那些日子裡好好地活。

我會記得。Nice to meet you.

2016年9月20日

可能太過裡面

壞照片的壞很外面
having the ability to identify poorly-shot photos and well-shot photos, and then realize i may be wrong every time



好照片可能只是拍壞了的壞照片
those well-shot photos may be merely poorly-shot photos shot poorly



壞照片的好可能太過裡面
can't tell if crappy photos are like attractive in a crappy way or it's like they're just craps



太裡面就理所當然地留偉哉地壞
guess that's why they call craps holy
"holy crap" no problem i take it as a compliment

2016年9月1日

給我你的菸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頭。我跑了過去張開手臂給他一個擁抱。那擁抱抱得比普通朋友可以給的更久了一些。這是他搬離青年旅館後我們再次見面。

「給我你的菸。」我說著就把他手上的菸拿了過來。

「噢,這是我最後一根菸欸。」

「給我你的電話號碼,我就把菸還給你。」

他聽了笑了出來。同行的朋友揮手說了點什麼,大概在催促他快點。我把手機遞給他要他按自己的名字,濃濃的法語腔聽得我困惑。「你不用這麼做我也會給你電話。」他還是笑。我接過手機,把菸還他。誰跟你說我抽菸。

隔天他傳來簡訊,問我要不要一起喝咖啡。我看著簡訊發愣,我這天比約定的時候晚了近兩個小時下班。我想著這杯喝不著的咖啡一整晚睡不覺。後來我知道這天是他待在鎮上的最後一天。

我們不時傳簡訊分享生活,淺淺深深。某天我說我想念他戴著藍色毛帽,他笑說他在溪裡游泳帽子沖走了,得再織一頂。我想起那天我拿燈泡照,他拿著針線縫補牛仔褲,笨拙又認真,我專心看著他縫補,有一些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公共廚房我們兩個的身上,我看著他,突然察覺心底深深好像有什麼動了一下。他說他要織一頂給我,我要紅色的,我回他。週未晚上的青年旅館滿是喝酒派對的人,有個外國人瞇著眼喝啤酒一直盯著我看,我不理他,專心打著簡訊。他傳來想念的話語,我想他是不是也在某個地方喝醉了地回我訊息。

淡菜季的工作結束,終於我也離開小鎮往下個小鎮去。這天我們爬發爾溫得海角,回程走在步道魔幻時候到來,天空分得兩個世界,這邊的天是無雲純淨的藍月亮已經出現,另一邊粉紅的天色太陽將落入海裡,金色的光滿滿照在山和馬和海,我們的影子被拉得好長。聽海拍打的聲音,我向前走去。

回青年旅館我想著我一定要跟你說今天看到的好風光,然後也要告訴你,前一天你邀約我一起旅行我的答覆。這才發現丟掉了手機,一定是掉在山上了,可能還收了你傳來的訊息,簡訊的符號在某個地方亮著,手機卻慢慢沒電了,然後在某個片刻螢幕關閉,永遠的黑暗。

在這黑暗裡,我想像和你戴著帽子一起旅行我們的樣子。

2016年8月25日

life



我問大家:what is life?

O說:your father and mother do something together...然後大家笑。J說是grow,water and air,T接著說。R說有時候是黑白,有時候是彩虹。rainbow這個字念起來好似閃著霓虹燈。

我拍了拍趴在桌上的A問那你覺得生命是什麼,他說是:生老病死。我寫下death,那你們害怕死亡嗎,大家搖頭。我突然想告訴他們幾個星期前我一個學生死掉了,他或許也沒想過害怕。可是我不確定我想告訴他們關於這個死亡的什麼。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我也不害怕。

最後我問H,H搔頭安靜地想,像是想要了解自己的想法,"Life is a trip"終於他慢慢吐出這句話,"sometimes you have a good time; sometimes you have a bad time",他笨拙又誠懇地想表達連自己都不確定的回答的樣子就好像某種人生態度。

這是目前的他們理解的樣子,漫漫長路祝你們有愉快的一天,have a nice day。

2016年8月11日

we separate

那天下午會場不時傳來Reckoner的前奏穿進穿出,聽到就跟著拍子像強尼綠木搖著我的imaginary lemon。晚上演出時才知道原來張佳芝的舞就是用了reckoner作音樂。

舞的開始一個舞者背負另一個舞者,相似的衣著和身型,像雙生兒,you can't take it with you,dancing with your pleasure,你預感分開,we separate,like ripples on a blank shore,兩個舞者分開,像是撕開的兩個「我」,各自在各自的地跳舞,是各自的中心各自的軸,你感覺兩隻鬼以不同的姿勢劃開不同的地,沒有要跟另一隻鬼相映和嗚的意思,傲嬌地自成自己的姿態,靠近又離開,可是卻又深深覺得這是同一個我啊哪裡有什麼鬼。粗野地要把自己掏出什麼來一般,用很大的力氣洪荒一樣地丟出來再丟出來,然後左邊的我抽動了起來,你預感某個什麼像是要死掉了,另一個我好像和這個我合了身體一起跳舞,又或者沒有,我不確定,只記得另一個我把這個我抱擁著,承接他的重量和那個像是死掉了的什麼的重量,很安靜很安靜地結束了。

像海岸漣漪,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波濤。

2016年8月4日

we stroll like elephants


我們坐著,列車來去
我們裝死像蟑螂
行走像象
到達和離開更遠的地方
我和陌生人穿同樣的綠
陌生人和我吃同樣牛肉麵
溫州街的人走進餐館
淡水線的人走出出口
帶各自的隱喻前往各自的遠方
及和陌生的象一起到達
當譬喻的象正在遠方派對
不譬喻的象還在苦苦追趕
綠色褪色牛肉麵冷
我們裝死
在到達和離開更遠的地方的路上
elephants are approaching

2016年8月3日

cubby



Cecilia說那大夥就來cubby吧。Okay,我起身。出了教室大家很快分散,各自找尋搭建小屋的材料,不到幾分鐘,大家撿回枯枝枯葉石頭木條,胡亂得可愛搭出了屋,排成四方的木頭像爐,我把撿來的紅色葉子擺在上面,啪嗞,普羅米修斯偷來了火。
像是坐窩在洞穴,火光正燒著,可是卻又不是躲藏在洞穴的孤獨的安定,陽光照亮整個屋,小女孩撿來花朵,坐了下來聽我們說話。Cecilia說在他家鄉農場,小孩們沿著圍欄做了一長排cubby。
每天早上人群還沒有很多的時候,我總想坐窩在這小屋就著光看點什麼

2016年7月20日

什麼時候才要說說舒伯特呢



我不記得/ 我記得/ 我不記得我不記得的/ 我記得我記得的/ 可能還是種既視感/ deja vu/ 像夢/ 有人問我問題/ 有人開門/ 有人在外面講話/ 我一直被打斷/ 我分心/ 我想偷聽外面的人在說什麼/ 用什麼語言/ 我不記得/ 小孩說話像peacock/ 我一直想說一下教室的舒伯特/ peacock/ peacock/ 小孩一直說話/ 我不記得的語言/ wooden free之類的/ 有人插話/ 大概有人在偷看/ 不轉頭/ 我不記得/ 來說說舒伯特吧/ 你不想聽也無ㄈㄤ′/ 我不會寫無ㄈㄤ′的ㄈㄤ′/ 我不記得/ 我一直分心/ 偷瞄旁邊的小孩/ 圓圓的眼睛/ 一直滑手機/ 外頭蟬一直叫/ 小孩不說peacock了/ peacock是孔雀的意思/ 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說說舒伯特呢


*出了教室拿下午茶蛋糕時候發現貼了字條gluten free原來

2016年7月16日

the small second of eternity

The Garden ◎Jacques Prévert
 
Thousands and thousands of years
Would not be enough
To tell of
That small second of eternity
When you held me
When I held you
One morning
In winter's light
In Montsouris Park
In Paris
On earth
This earth
That is a star

2016年7月5日

養雞場



小說裡彈珠玩具機台擺放在養雞場倉庫裡,已經不再使用的養雞場還是有著雞的味道,是那種好似已經滲入泥土裡了怎麼也揮不掉的雞的味道。很久以前做過養雞場的夢,記得很暗是深褐色,地上掉了很多白色羽毛。在讀小說之前夢到的,我沒到過養雞場。

後來讀到前去倉庫的段落我奇怪地想到前去修車的那天。從圓環前往修車廠的路荒涼安靜,拐進彎裡修車廠就在裡頭,空地再過去什麼也沒有,我們蹲坐在路旁等待,天色陰暗,背後是一台台廢棄車輛和支解的車體。

可能是廢棄車輛和彈珠玩具,可能是好像位於某個盡頭的孤獨,我把這些勉強地牽連了起來。檢修完畢離開修車廠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從後照鏡往回看。如果要存放某種捉住內心的東西,我不要放在養雞場的冷凍倉庫裡,我希望那是個窗明几淨的地方。我夢裡的養雞場裡什麼也沒放。

2016年6月27日

Henna


Henna/

本來想畫曼陀羅,可是婚宴不到半小時開始,最後選了簡單的花的圖樣。想來花朵即似曼陀羅,自成一中心世界。Henna念起來像はな,日文是花。はな念起來像hannah,捲起個圈換個邊念還是hannah。

都是輪圓。

2016年6月19日

「確認好門的位置」



Thom Yorke 行走,開門,行走,開門,走過長廊,走過屋室,開一扇門,再開一扇門,往前走,往裡面走,再往前走,他看起來不像在尋找門,像是知道門就在那裡,他往門走去。

夢裡也出現過門,我往前跑,開門,再往前跑,開下一個門,我知道我跑步開門跑步開門就可以到達。可是要到達哪裡才是到達。

小時候看綜藝節目,參賽者要開一道道門,可能會遇到魔王,魔王會追著你跑,你得開更多的門,從正確的門逃出去,不然魔王會抓起你丟下水,不然你開錯了門自己會跌下水。

「確認好門的位置/自己走進去」你得自己開門,你得自己走,Thom Yorke 走了長長的路,踩著白雪最後走到了洞穴,洞穴裡生著火,他躺在火堆旁蜷了起來,火光映在他的臉,那裡可能溫暖,可能安全,Thom在那裡說了個咒語,說了個祕密,那可能是個到達。

2016年6月16日

each other's bug



走過的時候計程車司機按了喇叭,是同一個計程車司機吧,第一次經過他好像看到我,那個下午我走過了兩次。拍下照片時候貓從暗角跑了過去,應該是以前看過的那隻貓。既視感是駭客任務裡重覆走過的貓,計程車司機是我的bug,我是計程車司機的bug,浪漫。

2016年6月12日

洞裡的藍



知道Georgia O'Keeffe是從他說他討厭花開始,他說他畫花是因為花比模特兒便宜,而且不會亂動。附上的黑白肖像O'Keeffe被大半陰影蓋住,右手托著臉頰,左手靠在右手,手指在陰影開展彎曲,自在又性格,照片正是史蒂格利茲拍的,他拍了好多O'Keeffe的手。照片裡O'Keeffe閉嘴不笑,眼睛盯著你看,我以為是男人。後來看史蒂格利茲拍裸身寫真的O'Keeffe才覺得也十分女人。中文把O'Keeffe翻了個很女生的名字:歐姬芙。

相較於那些美麗的其實根本沒有性暗示的放大的花,我更好奇的是在新墨西哥州那片沙漠的生活。我想像在空無一人炎熱乾燥的沙漠,潔淨藍天下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岩土、泥磚屋和動物白骨,那孤獨的野性的美的大地歐姬芙叫它The Faraway。而歐姬芙在這個遠方生活了四十年。

歐姬芙說:「我開始畫骨盆時,最感興趣的是骨頭當中的洞── 當拿著骨頭對著天空時,我看到洞裡的藍。」記得那天踏進船骸,船鏽得厲害,現在想來像是踏入某種巨大生物的骨骸,從裂口和骨架看出去,就像歐姬芙說的那樣可以看到洞裡的藍,那是非常乾淨純粹只有藍的藍。

2016年6月9日

舉起雙臂

高中體育課學游泳,女子高校的少女穿著各式泳衣,我穿著跟學校購買的黑色連身泳衣,露出挖空的沒有胎記沒有傷疤應該也沒有毛的背。記得有次忘了除腋毛,整堂游泳課焦慮,手臂夾得緊緊,疑神疑鬼是不是有人盯著自己看,輪到游泳考試時候,在終於得把夾得緊緊的手臂舉起來的那一個瞬間有種奇特的感覺,而我終於得以輕鬆地向前游去。老師說我蛙式游得好看,老師並不在意沒有刮去的毛。就這樣不明白可是我一直記著那個瞬間,舉起雙臂的那瞬間。

2016年6月8日

another sunny Sunday



把罈擺進位子的時候大家雙手合十,在那一方空間裡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像是抽離到某種真空的狀態,非常安靜,安靜到某個verge讓人想哭,站到右前方的姑姑擦了擦眼淚,可能想到了什麼,或是只是到達了某種verge你眼淚就會莫名其妙地流下來。

法師問大家要把罈子擺正呢還是稍微朝北方,帶來的照片有沒有護貝呢,把這些金紙拿去燒吧。罈子裡的灰不過是罈子裡的灰,我竟然覺得剛才的眼淚有點多餘,我對這樣的想法感到不孝,卻好似當然。我想著如果不能找到禿鷹吃得乾淨,你們到時就把灰找個地方灑一灑埋一埋,可不用來拜我的罈。

接過證明書來我好奇這些灰有多重,不過單子上只記錄出生死亡日期,原來你是六月一日生,我只深深記得你生肖屬牛,我們會一起在母親節慶祝你生日。如果你還在就九十一歲了,我心算。

你曾經待過的屋房我幾乎不再踏入,現在的你好似住在存在在記憶的某些時空裡,柑阿店的門口,802病房,騎樓的轉角,播放歌仔戲的電視前,你唱著望春風的下午,你以那個時空裡的樣子和情感存在在那裡,不會變好也不會變壞,在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時候,才發現其實是不可能忘記的,超現實的永恆一般。

姑姑說你搬新厝,新厝面對窗,窗外是綠樹和藍天,阿爸說住這樓風景好。這是一個好天氣的星期天,陽光直挺挺地照,跟那天一樣。

十年了,祝你一切安好。

2016年5月29日

夢裡日常

像是兩個分別進行的鏡像時空,夢裡的場域自成一個世界,de javu的既視不在於在夢裡夢到現實的場域,而是夢裡扭曲變化過的場域就這樣存在了下來,安穩地運作,在某個夢裡又再以夢裡存在的樣子出現。我就像是偶爾闖入那個世界的日常,夢不再是自己的。

2016年5月21日

her small ugly face


Remember when we found misery
We watched her, watched her spread her wings
And slowly fly around our room
And she asked for your gentle mind

Misery is a butterfly
Her heavy wings will warp your mind
With her small ugly face
And her long antenna
And her black and pink heavy wings


misery is a butterfly - blonde redhead

2016年4月12日

假面的告白



書局的書架前,我蹲著翻書,書中的字句讓我覺得我好像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之類的什麼,i am not ready for this,我把書合上放回架上。是三島由紀夫的《假面的告白》。

從此之後,我沒有再翻過任何一本三島由紀夫的書,成為開始看村上喃喃的高校少女。

這星期很快地看完假面,當時那讓少女難為情關於身體欲望的獨白,現在這個歐巴桑看來不過是最誠實不過的欲望告白,那是身體對身體直覺的吸引和欲望,我那時困惑的同性愛其實不是假面要做的告白。我以為那對健壯身體的渴望並不情色,是本能的對美的身體的渴望,就像主角看到殉道聖者肉體的身理反應,對近江身體的嫉妒和愛,要和園子告別時會再一次偷看陽光下的椅子,看那年輕人的美麗肉體還在不在陽光下閃耀。

就是會看就是會有欲望就是會cannot help,歐巴桑如我對健壯美好的身體也會有身體召喚身體的心動。

我欽佩這樣心底深深有點骯髒又極度純粹的誠實。

2016年4月7日

it drives you crazy getting old



"it drives you crazy getting old" Lorde派對回家後寫了歌,他說他覺得老,他十七歲。拜託十七歲你就覺得老。十七歲的時候我不覺得老,在學校游泳池游泳的時候覺得身體可以很輕水裡可以很安靜,雙腳一蹬可以筆直地朝前方游,可以往那好像可以到達什麼的前方游得很遠,我笨拙地憋著氣,用自己的速度,安定地,往前游去往前游去。十七歲我從不蹺掉游泳課。

那好像可以到達什麼的前方你可以一直走去,一直走的路上會有人向你走來會有人離你走去,會有人回頭看,你也會回頭看,是什麼樣的瞥見會讓人回頭,一路上的風光花開花落花開花落。

在慢慢變老的路上我想望的是一個中心,一個一舉腳一旋轉就會生成的中心,世界當然不是繞著自己旋轉,而是你一旋轉就會生成的中心和世界。那是一個安靜的中心,閉上眼睛時候還是會感知到光,光會從眼睛的細縫透進來,會被光包含其中,那可能黑暗的中心你可以被包含其中,可以被理解,可以是個大人,可以是個小孩,可以游泳,可以行光合,「誰是軸,誰是旋轉」,只要旋轉了軸就會生成,只要確認好位置,只要決定好旋轉。

我想望的就是這樣的中心讓我堅定,不害怕不焦慮,讓我更堅定地擁有這樣的中心,以自己的樣子, 往那前方走去,走過一路上風光,and i wish you were there。

這是我許下的願望,生日快樂。

2016年4月4日

路邊野餐



路邊野餐/

打擋機車騎在山路蜿蜒山霧漫漫,電氣配樂追著速度跟著跑(是林強啊片尾看到名字果然),怎麼能不想到南國再見,看了訪談畢贛果然喜歡南國再見,還有那忽暗忽明火車過隧道,一樣會想到侯孝賢,但是畢贛的長鏡頭似是有更多明確的聲音的參與,瀑布,水滴,卡拉OK,玻璃瓶,引擎發動,甚至是我驚艷的凱里導覽,這些聲音參與敘事讓鏡頭流動我覺得有趣,就像片名組成獨特的藍調一般。

電影的視覺美感讓生活的寫實有著十分迷人的魔力,這是我理解的魔幻寫實,不單單是最後驚人的一鏡到底,整個電影像是燈光嗞嗞閃爍的散文詩。像是在老診所牆邊,沸水蒸氣慢慢飄升空中,老醫生背著光彎身添水,倒水聲和蒸氣和磁帶播放的歌聲交疊一起,我看得實在著迷。就是這種迷人好比林愛人的相片翻了過來蒼蠅停在上面那樣難以忘懷的著迷。

一鏡到底鏡頭本身就有魔幻的超現實感,觀眾更在這現實又超現實的場域明白了野人傳說,理髮廳的燈又暗了又亮了,來這裡就是來完結來告別,行駛在凱里的小路有人走去有人走來,時間是窗外風光一個鏡流過,倚著車窗睡覺了,音樂結束李泰祥的歌曲開始之前有幾秒的安靜,車還在跑時間還在跑,「當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2016年3月22日

蜷川實花



濃豔飽滿的色彩表現一個艷麗到不自然的世界,反映的是對這樣世界追求的矛盾和扭曲。感知這樣民族性的歪扭,身處這樣的歪扭,拍攝流行藝人的同時反身成為歪扭的行使者,矛盾的情境蜷川實花略帶苦惱的表情說:面白い。

蜷川實花說那些濃豔的金魚滿足的是人的欲望,人工配種美艷再更美艷的魚。《Liquid Dreams》三面投像的金魚游來游去,張著嘴一開一合,樂音輕柔像咒,有一種奇特魔力,我看得喜歡。

說到為什麼喜歡拍花,蜷川實花試著回答這個回答過最多次的問題,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其實就是一種直覺阿,直覺。

自拍照系列不稱作self-portrait,他說那是在架好的三腳架前帶有劇場演戲意味的像,更像是image的呈現,看的時候的確覺得那麼造作了點。肖像系列的照片就可以名正言順表現給予觀看娛樂的照片了,你看看那妻夫木聰漥塚洋介的裸身照多麼迷人阿唷,金魚游過,是金魚。

2016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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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植物/就要與光合/不能一心嚮往黑暗」 - 任明信

2016年3月10日

三年前今天

1.
夢裡有人死去
我們在盆子裡燒
我倒水

我只是倒水

2.
「祝大家身體健康」
有人笑

3.
臉書告訴我我們三年前今天成為朋友

4.
夢裡種滿花
我踩過

2016年3月4日

渡河



爛泥再過去是爛泥
廢船再進去是廢船
哪裡有什麼駱駝

潮起潮落潮起潮落
真心不騙,得以渡河

2016年2月28日

缺席的照片

/ Photographs Not Taken

整本最著迷的是Thomas Bangsted那張沒拍下的照片。發脹的母牛、哀叫的小牛、跛腳的貓和叼著的老鼠,在緩慢的夏日午後,錯拐道路的盡頭,充滿神祕和恐懼,靜默和張力的時刻,那應該是張幾乎達到完美平衡的影像。而這奇特時刻的經驗是獨享的私人的,與他人無關的,像是發現了一個此時此刻全宇宙沒有人發現的祕密,在發現祕密的同時擁有了祕密。沒拍下這個瞬間也得以讓自己永遠不會失掉這個祕密。

我著迷這樣獨一無二的時刻經驗。

2016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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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奇怪的樹枝,結果發現長頸鹿,身體被圍牆擋住,站在廢棄庭院角落,房子看來只是一般民房,庭院長滿雜草潮溼。怎麼會有隻長頸鹿站在這樣地方呢,我驚奇又著迷。

2016年1月29日

the moment



那些看似有意安排精凖的照片構圖,布列松說到他並不是在觀景窗裡就看出了組成關係,而是影像看進眼裡時,他才識認早在他觀看之前,影像就已自己組識組成。(Do I really know what the hell I am talking about?) 這些構圖不太是被建構好的,更像是拍下了決定的瞬間後才被識認出的,而決定了這個decisive moment的瞬間是眼睛直觀的無意識的。

試著抓住某個decisive moment的瞬間,其實是這個瞬間抓住了觀看的人,the moment seizes us。

2016年1月11日

日常編舞


一開始只有我一個人,然後短髮女生加入,跟著指示追著前方的人走,我們兩個忍不住笑,我們是前方的前方,我們只有前方,我們越走越快一個小的圓。

腳一跨,手一舉,空間就形成,包含我在的空間我在,包含我們在的空間我們在。用自己的理解表達指令,蹲坐跑跳,第一次我跳過幾個轉的指令,因為猶豫了一下表現轉的樣子,玩第二次的時候就沒有猶豫了,可以把指令做得更像是舞步一點更自在一點,雖然大概看起來還是很呆。不參與的時候可以有距離地看,就會發現大家看起來果然都很呆,可是每個人是不太一樣的樣子。

只要轉動包含自己的空間就會生成,只要用自己的理解來轉動就可以包含自己。當一整排的人僵直地站在手扶梯右側的時候,可以踩左邊階梯用隨意的速度通過搭搭搭搭。

在月台等待火車,左前方站了個穿紅色帽踼的男生,他閉著眼聽耳機音樂,然後身體動了起來,舉起雙手,朝著前方揮動,那像是某種自得其樂的舞步,像是生成了包含自己空間的日常。

2016年1月6日

the cave monster

Stone被叫做monster,白天時候躲在洞穴裡,Brian說he is lonely,晚上時候大家都睡著了,Stone會溜到鎮上,鎮上的小孩都怕他,Joyce 說he doesn't have friends。

我問他們為什麼小孩要怕他,因為他很高,因為他很醜,他們回答。我畫了很多長得一樣的火柴人,畫了一個長得很高長得不一樣的火柴人,教英文字different。我問大家會因為Stone跟別人不一樣就不喜歡他嗎,有些人搖頭。

而且鎮上小孩從來沒有看過Stone,那為什麼大家要怕他呢,我真的很困惑地問大家,沒有人回答我,Brian聳肩手一攤也是很疑惑的表情。然後我想到某個夢裡要出現可是從頭到尾都沒出現的蜘蛛,我覺得害怕。

"Do you want to be Stone's friends?" 有人點頭說好。

2016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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