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28日

給東尼

東尼瀧谷Tony Takitani
市川準 2004


Dear Tony:

名字真的就叫東尼的東尼你好。在某個程度上,我很羡慕你一個人孤獨的存在。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我也曾經一個人這樣在那個城市裡生活。但我的孤獨裡總有多餘的焦慮,常常在旁人一句問語、一個眼神,我就立刻退縮了,然後焦躁地在意起「一個人」這件事。我的孤獨說起來是很虛偽的,所以我羡慕你孤獨的存在,你觀察麵包機器的眼神,你關掉收音機繼續作畫的動作。我想如果你長得好看一些,或許我除了羡慕還會愛上你這中年老頭也說不定。

而親愛的東尼,在我說著羡慕著你的孤獨的這時,你大概又會抬頭起來說道:「我其實並不會感到特別的寂寞。」對阿,在都市一個人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其實也並不感到特別的寂寞,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重覆著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擁抱著一個人的體溫。但或許那是沒有察覺到,那孤獨存在裡頭的那個小缺洞吧。就像如果沒有那個像是為衣服而生的女子出現,東尼你也不會看見身上的洞吧。或許我也是在等待這樣的一個人出現,所以我的孤獨才會有這麼多焦慮。

然後我開始會想像,要是這樣的一個人出現,然後離去,我怎麼辦。或許我也會燒掉他的相片,或許我也會靠在沙發上哭泣,或許我也會徵求一個體型相似的人,或許我最後也會送走他的衣服,然後就像你一樣完完全全地成為一個孤獨的人了。對阿,一個完完全全孤獨的人。我們並不會感到特別的寂寞,我們只是孤獨的一個人罷了。

我不斷地回想起,你一個人躺在衣物間地板上的畫面。在送走妻子的衣服後,在送走省三郎的唱盤後,在送走了這些之後,身上的那個洞是不是就會慢慢地癒合起來了呢。我們會忘記妻子的存在,省三郎的存在,洞的存在,所有的存在,什麼都沒有。

「東尼瀧谷這回真的變回孤伶伶一個人了。」 噢,親愛的東尼。